伤心欲绝的老人一怒状告养子：一刀两断

　　时下，父母用大半生积蓄资助子女购房，并将产权登记在子女名下，供其成家立业，此种现象非常普遍。若子女孝顺，父母则安享晚年；若子女不太孝顺，父母通常忍气吞声；若子女完全不孝顺，父母则与其争吵不断，乃至对簿公堂，也并不少见。如果子女不孝顺而且是收养子女，一边住着养父母花钱购买的房子，一边企图争夺父母的安身立命之所，这该怎么办？金阊区法院日前审结的这起解除收养关系纠纷案件，其背后折射出来的人生百态，令人唏嘘不已。

　　收养

　　“不要……不要啊……”一位花甲老太在楼道里声嘶力竭地哭喊。“哐当、咔嚓、砰、砰……”一瞬间，只见五楼一扇窗户玻璃碎片四溅，接着，房内的电视机、热水瓶、脸盆等物品被嗖嗖嗖地扔出窗外。一对年轻夫妻仿佛凶神恶煞，不顾老太苦苦哀求，发疯似地乱砸乱扔屋里的财物。

　　花甲老太叫李梅煜，而这对年轻夫妇就是老太的养子秦瑞利和儿媳吴四月。去年9月，老夫妇秦启明、李梅煜一纸诉状将儿子秦瑞利、儿媳吴四月告上法庭，要求解除收养关系并支付购房款15万元、抚养费73万元，合计88万元。就在四个月前，这对老夫妇就已将儿子儿媳告上过法庭，要求两人归还借款60万元。这一家人为何频频把家庭矛盾捅到公堂上来呢？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1974年春天，柳絮纷飞、草长莺飞，秦启明和李梅煜喜结连理。婚后，父母想早日抱孙子，小夫妻想早日生儿子，一家人盼啊想啊，可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迟迟不见动静。看遍全国各大有名的不孕不育专科医院，吃遍各式各样的民间偏方。可所有努力都没有结果。

　　“就收养一个吧，这样也能老了有个依靠！”一家人坐在一起促膝长谈。可是，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心理上怎么能够接受呢？况且，一家人都喜欢男孩，这年头，医院妇产科的弃婴绝大多数是女婴，去哪儿去领养男婴呢？一家人陷入沉思……为了能有个孩子，夫妻俩这个愁啊。妻子李梅煜压力更大，简直度日如年。为了换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态，李梅煜来到娘家过一段日子。

　　“梅煜啊，你结婚也两三年了，怎到现在都不见有啥动静呢？你堂妹跟你同一年结婚，都生了俩小子了，这年头小子没丫头贴心，他们一心想着生个丫头，这不，又怀上了，不知是小子还是丫头？”娘家的大伯母见着李梅煜就絮絮叨叨一番。本来并不耐烦的李梅煜，听着大伯母这么一唠叨，眼前一亮，“要是堂妹家生了小子，我想领养过来，您老能不能给堂妹唠叨唠叨？”大伯母一听这话，也很兴奋，“我跟闺女说说！”

　　当晚，大伯母和女儿一合计，觉得如果生个儿子，情愿送给李梅煜。一来梅煜家底殷实，衣食无忧。二来可以避免超生罚款。三来亲上加亲，便答应下来。

　　几个月后，孩子呱呱坠地，果真是个小子。李梅煜一听这个好消息，第二天就到堂妹家把孩子领回来，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家里喜添壮丁！那晚，秦启明给儿子起名瑞利。就这样小瑞利喝着当时最好的奶粉和果汁露，穿着当时最时髦的婴儿服，玩着当时最先进的上海牌儿童玩具，在秦家快乐成长。

　　从婴儿踏步到独立行走，从小学到中学乃至大学，小瑞利成长的每一天，都倾注养父母无私的关爱。

　　买房

　　2003年正月，秦瑞利与大学同班同学吴四月走进婚姻殿堂。养父母拿出多年积蓄，在酒店为儿子办了一场体面的婚礼。看着儿子、儿媳举手投足恩爱有加的样子，秦启明、李梅煜当着众亲友的面，喜极而泣，觉着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没白费，终于把儿子培育成人、成家了，老两口见人张口第一句就是：“儿子成功了，我们以后少操心，安度晚年啰！”

　　可这话说了没几天，家里就出“状况”，儿媳妇三天两头生闷气，婆婆一天三顿饭做好了喊她吃，都爱理不理。哪怕上桌吃饭了，儿媳发现饭里有黑米粒，就马上就训斥起婆婆来。老秦晚上没事看看电视，媳妇都嫌公公把电视声音开得太大。“你那媳妇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日子还怎么过呀？”老夫妇跟儿子诉苦。没想到儿子说得振振有词：“妈，你看人家儿子结婚，父母都买个新房，咱跟四月结婚还住老宅，她能不生气嘛？”原来如此。

　　经儿子这么一点拨，老夫妇顿时明白了。“买就买呗，咱一家也该换新房了，既讨媳妇欢心，又可以感受舒适的环境！”老夫妇合计着。“老爸、老妈，咱家瑞利有稳定工作，可以办理住房公积金贷款，要不你们付个首付，以瑞利名义办理贷款，房产证就登记在瑞利名下，反正都是一家人！”儿媳吴四月跟二老轻声细语商量着买房事宜。“媳妇说得对吆！今后咱俩老骨头眼睛一闭，那不啥东西都是儿子的，省得以后过户来过户去的，听说还要缴纳几万块遗赠所得税，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登记在儿子名下得了！”老夫妇一致觉得儿媳妇说得就是对！

　　2003年5月，老秦一家欢天喜地签订房屋买卖合同，购买市区一套86平方米的商品房，还自带车库，总价33万元。同年10月，秦瑞利与银行签订个人住房公积金贷款合同，贷款23万元用以购买上述房屋，贷款期限为10年，还款账户为其名下的活期存款账户，每月还款上千元。除贷款外，其余购房款及契税、维修基金、办理权属证书的相关费用均由秦老夫妇支付。

　　“老爸、老妈，您看我跟瑞利也给您二老添了个孙子，养个小孩压力够大，这年头在外面打理人际关系需要的经费也不少，我俩的生活压力不小，瑞利那点公积金根本不够还房贷，每月还得从工资中拿出一部分，咱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要不，用您二老的退休金还房贷吧？”媳妇跟二老半开玩笑半当真起来。“两个小年轻既要养孩子又要打理人际关系，还要还房贷，压力确实蛮大的，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体谅到儿子儿媳的艰辛呢！媳妇说的真对啊！”二老不停地自责起来！

　　就这样，秦瑞利按月归还贷款半年后，由二老按月向还款账户存款还贷。转眼间，房屋交付使用。老秦一家搬进优雅大方的精装房。2004年5月，该房屋取得房屋所有权证和国有土地使用权证，房屋所有权人登记为秦瑞利，房屋两证均由老秦夫妇保管。

　　交恶

　　“难闻死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都不知道每天洗洗澡，浑身都是老人味，现在弄得满屋子都是，叫人怎么活呀！”媳妇吴四月又开始在家嚷嚷，“哪有烧鱼烧肉不放料酒去腥的，这菜都是腥味，难吃死了，叫人难以下咽！”“爸、妈，这地板都是灰，你们一天到晚没事干，怎么就不知道拖一拖呢？”儿子也冲着二老发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共同生活过程中，老秦一家的矛盾不断升级。

　　“爸、妈，我看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下去了，两代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实在不方便，要不您二老借我60万元，我们再去买套房子分家住，咋样？”这次，儿子出面跟二老协商如何彻底化解矛盾事宜。“咱老两口确实也老了，即使天天洗澡，也去不掉这身上的老人味。再说，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跟咱确实也不协调，儿子说得对啊！还是再买一套房，让他们搬出去住吧！”二老唉声叹气，出于对子女的理解，还是决定拿出一辈子的所有积蓄60万元给儿子儿媳再买住房。但是，60万毕竟不是小钱，要是子女懂事孝敬老人，到最后肯定都是子女的，可是，儿媳的上述行为让二老有些后怕，二老经深思熟虑后决定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要打借条。

　　2005年2月，秦瑞利向父母写了一张借条，内容为“兹有秦瑞利因购买房屋需要向秦启明、李梅煜借款人民币陆拾万元整，特此为证。”两个月后，秦瑞利夫妇共同出资65万元，买下苏州某高档小区的一套房屋，其中儿媳出资5万元，其余部分由老秦夫妇一次付清。房屋所有权证登记在秦瑞利、吴四月名下。2006年5月，小夫妇携子乔迁新居。

　　“这房价真是涨得突飞猛进，连房屋租赁费都水涨船高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一个月能租1600元左右呢！咱那套房子虽然登记在老公名下，可是两证一直由老夫妇把持着，要是哪天房子被他们老两口处理掉，那可咋办啊？再说，我也是他秦家人，这房产证上本来就应该有我的名字的！”媳妇吴四月又打起老夫妇的主意。于是，媳妇在老公面前煽风点火，“这房子虽说是你爸妈买的，但是按照法律规定登记在你的名下就是你的房子，你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子，要是哪天他们把房子处理给别人，你后悔都来不及！”2008年3月，秦瑞利夫妇决定釜底抽薪，将原由老秦夫妇保管的房屋两证“挂失”后，重新办理房屋“两证”，登记为夫妻俩共同共有。

　　“老爸、老妈，您看现在这房子租金可高了，您二老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太浪费，要不咱们租出去一间吧，每个月还能净赚七八百元呢！”钻进钱眼里的儿媳吴四月再次打起秦老夫妇的主意。这次，二老火冒三丈，“我自己花钱买的房子，凭什么不能自个儿住呢？”二老当场就拒绝了儿媳的要求。

　　“同不同意由不得你们，这房子是我们小两口的，您看着房产证上明明写着我们的名字！”秦老夫妇顿时傻了眼。明明是自己花钱买的房子怎么就变成儿子儿媳的房子了呢？

　　官司

　　2008年10月，秦老夫妇将儿子儿媳告上法庭，要求确认房屋为二老所有，并要求儿子儿媳协助办理房屋产权变更手续。在该案审理过程中，二老于2009年10月向银行还清房屋贷款本息。后来，两位老人碍于面子，怕影响儿子一家的生活，最终还是撤回起诉。

　　转眼一年多去了。没想到，儿子儿媳得寸进尺，竟然动起真格，竟然不让二老看孙子！更让二老气愤的是，儿子儿媳多次带承租户上门看房，二老实在气不过，又一次将儿子儿媳告上法庭，要求儿子归还借款60万元。金阊法院审理后判决：儿子儿媳于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归还二老借款60万元。该判决生效后，没想到儿子儿媳发了飙，直接到二老家里又打又砸，于是出现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本以为，拿着生效判决可以吓唬吓唬儿子儿媳，让他们早点醒悟，让我们二老安心住下去就可以了，并没有真的要求他们归还借款的意思！”秦启明说。“既然他们这么贪得无厌，不尊敬老人，丧尽天良，我们二老觉得跟他解除收养关系！”一旁的李老太伤心欲绝。

　　去年8月，秦老夫妇又将儿子告上法庭，要求解除其与儿子的收养关系，并要求儿子支付抚养费73万元。经法院调解，双方口头达成一致意见，维持与秦瑞利收养关系，购买房屋的15万元出资也不再要求秦瑞利、吴四月返还，也放弃要求秦瑞利支付抚养费人民币73万元的请求。今后如老夫妇要求解除与秦瑞利的收养关系也不再主张秦瑞利支付该73万元抚养费。秦老夫妇则从法院撤诉。

　　最后，双方达成如下书面协议：

　　一，第一套房屋归秦启明、李梅熠及孙子秦熠辉三人共有，各占三分之一产权，该房屋继续由秦启明、李梅熠居住使用。秦瑞利、吴四月配合秦启明、李梅熠、秦熠辉办理该房屋过户手续，该房屋过户所有费用由秦启明、李梅熠负担。

　　二，第二套房屋归秦瑞利、吴四月共同共有，秦启明、李梅熠对购买该房屋出资的人民币15万元购房款不再向秦瑞利、吴四月主张返还，也不再主张该房屋任何权利。

　　三，秦启明、李梅熠放弃判决书确定的要求秦瑞利、吴四月归还借款人民币50万元及相应利息的债权，并不再要求秦瑞利、吴四月承担该案件的任何诉讼费用，而且不再申请执行该判决。

　　四，本协议订立后秦启明、李梅熠撤回起诉，各方承诺今后互谅互让，共同维系和谐的家庭关系。